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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liwwe2148 發表於 2013-2-12 18:53

左小祖咒《廟會之旅II》:苦鬼的歷程

《廟會之旅II》是左小祖咒12年前唱片《廟會之旅》的續集。苦鬼是這個連續劇的主角。《廟會之旅》講述了上個世紀末,一群苦鬼在這個國家的各種遭遇。《廟會之旅II》講述了更多苦鬼在當下更加操蛋,更加詭異,更加悲慘的經歷。

《廟會之旅》無疑是左小祖咒最悲苦的唱片。12年前,左小祖咒是一個本色演員,屬於方法派演技。作為講述苦鬼遭遇的代言人,年輕的作者飽含個人憤怒,整張作品彌漫著悲天憫人。正是這種渾然的氣質,使《廟會之旅》成為一些人心目中無法逾越的巔峰,以致《廟會之旅II》真的超越了這座巔峰,依然不願面現實,沉醉在回憶裏,確切地說,是沉醉在對悲苦的回憶裏。這有點刻舟求劍,因為事情是會變化的。

首先,苦鬼的構成在變化。

12年前,在大家眼裏,苦鬼是礦工,小姐,下崗工人,訪民等等。

今天,不管你是工人,農民,還是知識份子,個體戶還是私營業主;不管你是中產階級還是無產階級,只要坐上高速列車,你就被苦鬼了。你喝著牛奶,就被苦鬼了。你躺在家裏,就被苦鬼了。站在岸上的當年的我們,不管你樂意與否,都已經被苦鬼了。苦難面前,你我有份。

聽眾的構成也在變化。

12年前為《廟會之旅》而感動的聽眾,大多不是苦鬼,可能還只是做為一個死硬搖滾樂迷,一個旁觀者,聽著《苦鬼》,站在岸上同情著他們,落下或不落下淚。最大的苦可能是青春期的迷茫,失戀的痛,沒有人理解你諸如此類,總之精神之苦占比重大。

我看到一個樂迷朋友說《廟會之旅II》“歌詞越來越犀利了,是我長大了?還是祖咒的表述越來越直白了呢?”。這句話很能說明問題,祖咒的表述是越來越直白了,更重要的是,我們都長大了,真正體會到了他在歌唱什麼。

所以聽後感也是不一樣的,當年,聽完《廟會之旅》,你想,他們真苦啊。《廟會之旅》帶來的感動和衝擊,對於悲苦唱腔的迷戀,多少來自於看別人痛苦也是有癮的,並非這苦發生在自己身上。

聽完《廟會之旅II》,你想,不知道明天還會有什麼匪夷所思的操蛋事情會發生啊,洗洗睡吧。已經發生的是苦,未知卻更讓人恐懼。

當年我們因作品裏的他們而感動,今天我們為作品裏的自己而悲憤。

《廟會之旅》和《廟會之旅II》都是華語音樂史上貼近當代,具備冷酷的時代紀錄片意義的作品。但作者在創作上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從歌詞來看,12年前,《廟會之旅》講述了苦鬼們的遭遇,更多代表了作者的個人傾訴。聽眾聽完後,需要去挖掘歌詞裏各種隱喻、符號指向,有些隱喻至今無人得知。《廟會之旅II》則用遭遇控訴,代表了一個龐大的群體,寫作直接有力,誰都知道在唱什麼。

所以表現形式的變化是自然的。當年鮑勃.迪倫也會扔了箱琴接上電吉他,雖然他被很多人扔柿子,但時間證明了他的偉大和勇敢。

事實上,在方式方法上,左小祖咒一直在變,從第一張唱片《走失的主人》到最新的《廟會之旅II》,他沒有重複過自己。這個人的創作歷程讓人想到 “知行合一”這個詞,採取最適合的,而不是為了悲傷而悲傷,或者為了憤怒而憤怒。

《廟會之旅》像一個剛出道的殺手,埋地雷,設陷阱,遠距離架狙擊槍,拿迫擊炮轟。《廟會之旅II》是成熟的殺手,近身搏擊,解下鞋帶當武器,順手拿起桌子上的臺燈砸,摸到鉛筆就往腦門子上戳,有什麼就用什麼。《廟會之旅》肯定悲苦得讓人憐愛,但不能否認《廟會之旅II》的成長,如果前者是一個暴徒,後者則是暴徒的行動;如果前者是楊佳,後者則告訴你怎樣做楊佳。

為數不少的樂迷希望左小祖咒回到《廟會之旅》時期的沙啞狀態,這對他來說,並非難事,可他偏不。更有為數不少的“音樂愛好者”,希望他最好閉嘴,多產出優美的純曲子,這對他來說,也並非難事,可他也偏不。個人很欣賞左小祖咒這種不被任何群體綁架的態度。不向權力和市場妥協固然厲害,不向喜歡自己的群體獻媚,恐怕才真的算得上抵死獨立。左小祖咒是否偉大現在不好蓋棺定論,他至少是勇敢的。敢於推倒自己,特別是推倒已有的成功模式的人,都是勇敢的。至於不斷推倒自己已有成功模式的人,則是勇敢者裏的瘋子。

《廟會之旅II》超越了《廟會之旅》,代表更多的人,而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揮出了直接的,不裹絲絨手套的拳頭。作者超越了12年前的自己,延續了《廟會之旅》的悲愴,狂妄,憤怒的精神內核,更加不顧後果,肆無忌憚的瘋狂,充滿力度的控訴,且方式成熟。不用翻白眼,摸摸自己的心,12年前你在做什麼,現在又在做什麼?12年前那些憤怒的歌者,如今又在做什麼?

不管左小祖咒怎麼變,世界怎麼變。有一樣一直沒變,《苦鬼》裏講的事情一直沒變,《苦鬼》還有太多的人沒有聽到,於是就有了《廟會之旅II》。

一些改變人們對這個國家看法的人和事件在這個音樂故事裏輪番登場,熱鬧但不喜慶,悲傷彌漫卻充滿控訴的力量。

相對《廟會之旅》的被迫模糊混沌,左小祖咒這次大膽地把人聲推到了最前面,從專業角度來說,全世界也沒幾個歌手在自己的唱片裏敢把人聲推到那麼大的,一般來說都是配樂裹挾著人聲走,只有萊昂納多.科恩等為數不多的歌手敢這麼玩。萊昂納多.科恩的嗓音是全球公認的迷人,左小祖咒的嗓音是公認的變態。《廟會之旅II》裏的人聲,推得比萊昂納多.科恩還要高,我想,這恐怕不僅僅是左小祖咒對自己的變態嗓音相當自信,最大原因是他是要讓所有聽到這唱片的人都明白無誤地聽清楚,他在唱什麼。

《英雄的親戚》裏的英雄,代表為民說話,突然消失不見的人。《釘子戶》和《我的兒子叫錢雲會》代表家園被踐踏的人。《咖啡時光》代表被權力侵犯得不到說法的人。這些人是《廟會之旅II》裏苦難的三個代表,代表我們成為這個“輝煌”時代的祭品。今天的我們,誰也別想站在岸邊做觀望狀,做慶倖狀,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到你了。


唱片開篇《吹牛》裏唱的“天不尿我我尿天”頗能代表我們的不屑,“我想對這個國家負責”也正代表了苦鬼們內心的無奈和壓抑。與之對應的片尾是“分明站在了人群的最高處,怎麼會聽不到孩子們的哭泣?”,這就是變化,以前是掌權的人不哭泣,怎麼贏得人民,現在是站在高處聽不到孩子們的哭泣。左小祖咒這次將最悲苦的歌唱交給了老人的哭泣,《我的兒子叫錢雲會》是《廟會之旅II》裏最悲苦的歌曲,作者不怕錢順南的哭泣搶了他的風頭,這樣的唱片本身就跟出風頭沒有關係。最悲苦的是現實本身,不是演繹就能演繹得出來的。為了整體的衝擊力度,直接將現實的苦難放進作品,而非執著於突出自己本身的表現,這也是《廟會之旅II》超越《廟會之旅》的地方。

隨著左小祖咒名氣的擴大,很可能相當一部分人會是沖著《愛情的槍》或者《最高處》這樣的旋律金曲,來聽整張《廟會之旅II》的。然後這些人裏有很少一部分會去聽《苦鬼》,去聽《釘子戶》去聽《我的兒子叫錢雲會》甚至去聽12年前的《廟會之旅》,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在我看來,這比一部分死硬樂迷懷念的那沙啞的悲苦,要有現實意義得多。

如果12年前,以能聽懂《苦鬼》為榮,現在這並不值得炫耀了。分明大家都是苦鬼了,怎能不讓更多的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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